逄春阶

我与晨明兄是有缘分的。22年前，大学毕业后我们同时分到了昌潍师专教务处（潍坊学院前身）。我俩个子都不高（他大概比我高三厘米），都胖墩墩的，而科长呢，是个瘦高个，三个人出去，科长在中间，我们俩一左一右，仿佛是科长挑着的两个桶。我们很认真地干着各自的活儿。后来我心浮气躁，跳槽转行，干了记者；而晨明兄呢，矢志教育，痴心不改，成了真正的学者。

离开晨明兄，但我一直关注着他。他曾深入中学六年，进行教育教学改革的实验和探索。那时我还在潍坊，经常见到他，他总是微笑着，是一个十足的乐天派。但其中的辛苦，唯他自知。他以陶行知为楷模，掏出一颗心来教育孩子，让我敬佩。跟晨明兄谈起来，他说很珍视这段经历，经过沉淀，写出了系列论文《论素质教育》、《学校如何实施素质教育》、《高师应怎样为中小学素质教育服务》等，其中《论素质教育》获得山东省中小学优秀教学科研成果一等奖。后来，他又回到高校讲坛，一边教学一边从事高校教育改革研究和社区教育研究，承担了好多省级课题，获了好多奖项。我以为，这与他参与教学改革的经历有关，这段经历已经化为他学术研究的精神养料或者是精神背景，有了这些经历，他的研究就不是纸上谈兵，而是有了足够的实践支撑。

晨明兄一直醉心于家庭教育。我是受益者之一。我儿子出生后，我经常请教他，儿子从小学到初中、高中，怎么教育，都得到他满意的答复。直到孩子上了大学，有些教育问题，我还是愿意咨询他。我了解到，他曾参与了潍坊市关于家庭教育的大型问卷调查，参与编写了家庭教育丛书《亲子共成长》（五册）。撰写的论文《儿童早期教育的内容与方法》，获得潍坊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

教育的问题，是人的问题，也是人的发展问题。所以，我拿到晨明兄的《人的发展问题研究》，觉得他早该有这个选题了。我为晨明兄高兴。这部书凝结着他的心血。

人的发展问题是个大问题，可以说，我们遇到的一切问题，都是人的问题。诚如晨明兄所言，一部人类发展史，也是一部自觉或不自觉地探讨人自身发展的历史。所以人的发展问题既是一个古老的问题，又是一个常新的问题。鲁迅先生1907年在《文化偏至论》中就提出国家振兴“首在立人”的理念，从技术、器物、制度再到人，是一个根本的转变。他认为西方列国之强盛，“曰非物质，曰重个人”，“……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若其道术，乃必尊个性而张精神”2045714，可以说，鲁迅的立人思想，弥漫在他留下的几乎所有文字中，无论是小说、散文，还是杂文，都在呐喊着“立人”主题。人是鲁迅思考问题的基本出发点和最后的归宿。“鲁迅立人的选择正是五四启蒙主义的精神核心，它最深刻的意义之一是以现代人的价值观念观照一切，目标直接指向文化的现代性和人的解放和自由发展。这是鲁迅的选择，也是五四新文化阵营中主将们的选择。”2045715晨明兄选择这个课题，我以为是自觉继承了鲁迅先生的选择，无论是他对人的发展问题从古到今、从中到外进行的梳理，还是对人的现代化的系统论述，都有一个清醒的指向，那就是立人理念，意在创造一种以人为最高价值准则的新文明，使人成为人，强调人的价值和尊严，个性的自由和人格的独立。

对人的发展问题基本理论和思想，人的发展问题面临的新境域，人的发展现实路径、实现条件和最终目标，以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当代中国人的发展问题，晨明兄都进行了系统论述。这是他独立思考的结果，也唯有独立思考，才能发出清醒的声音。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晨明兄对当下人的发展环境，有着深深的忧虑。我记住了如下一些话：“在物欲泛滥的时代，人们的感受性在贪婪的支配下，只剩下单一的占有和征服。在单一的占有感受中，人们最初的精神不满足、隐隐的信仰失落等也在现实的磨砺中如手上的老茧开始麻木了，进而接受甚至不自觉地融入其中了。不再敏锐的感觉让人们失却了对崇高、信仰、理想等价值的感受性和感受能力。功利化的、简单重复的机械化生活使情感变得呆滞，观念变得迟钝，眼睛变得饥饿，内心变得空虚，感受也变得凝固了。即使物质上的满足越来越多，而人们所能感受到的幸福却只有一种，就是占有。”“自由平等的形式与实质的分离使得自由平等只在狭隘的经济领域才是有效的，人们之间的相互关系无论多么广阔、深刻，无非是‘需要—满足’的经济关系而已。”“网络社会里，大多数人都还认为那是一个自己随意进入、退出、为所欲为的私人世界。人们在理所当然地享用这种自由和权利时并没有考虑到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一件微小事情，由某个个人所引发的，最后产生的后果是全球性的。”这些警世之言，如著作中的闪亮的珍珠，引人思索。人的发展，是在不断探索中，逐渐由片面发展到不那么片面发展，最后到全面发展的过程，也就是由“跪”到“立”的过程，这个过程复杂而漫长。人对人的依附，人对物的依赖，都是“跪”态，只是跪的姿势区别不同而已。只有到了第三阶段的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阶段，才是真正“立”起来。

实现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晨明兄专门谈到了文化问题。这可谓抓住了根本。早在3000多年前，我国的《周易》就有了“以文化人”的理念，我国“文化”一词就是由此简化而来。在西方，“文化”一词的含义，是从农作物的培育引申出来的，指人的品德和能力的培养。文化产生于人类社会实践并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当今时代，文化与整个社会发展融为一体，影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广泛而深刻。从人的全面发展来看，文化是教育引导人的重要载体，是人的基本需求的重要内容，特别是在物质生活水平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解决“文化饥渴”、满足文化需求、体现人文关怀，越来越成为提升人的素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必然要求。

美国前助理国防部部长约瑟夫·奈说，“传统观念认为那些拥有最强大军事力量的国家将夺取优势。但在信息时代，真正的赢家是那些最会讲故事的国家（或非国家组织）”2045716。这显然有些夸张，但也不无道理。“最会讲故事”，说穿了，就是文化渗透。美国大片《空军一号》、《拯救大兵瑞恩》、《辛德勒名单》等，愉悦我们的眼球和听觉，但其背后，还反映了美国的意识形态和不可战胜的美国精神。这些都值得我们借鉴。文化如春雨之润物，所谓“国民之魂，文以化之；国家之神，文以铸之”。必须有足够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弘扬先进文化，才能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在众声喧哗中，晨明兄的思考，给我很大的启发。我作为一名新闻记者，更应该自觉地站在为人的全面发展创造条件的高度去实践，以良知为筋骨，以思想为魂魄，既不逃避历史，又不逃避现实。只有如此，才能为“立人”工程添一块砖瓦。

晨明兄曾求学于济南的趵突泉畔，深受清澈的泉水浸润。盯着他的大著，犹如盯着汩汩的泉水；朴实无华的叙述，犹如泉中圈圈涟漪。我想起了著名诗人孔孚的诗句：“掬一捧泉水/洗一洗眼睛/心也绿了。”

2011年8月29日于济南耐烦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