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俊人

（中国伦理学会会长、清华大学人文学院院长）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节日，也是中国伦理学会最近这些年来改革自身、走向社会、走向收获的一个节日。学会给我准备了一个稿子，我演讲从来不喜欢看稿子。北京的今天还保持着“阅兵蓝”，在这样一个收获的季节，我们在这里举办仪式，非常心怡，非常令人愉快。

我知道东安、永州，是在书中读到的，是从柳宗元先生的著名散文《捕蛇者说》中知道的。那里“产异蛇，黑质而白章”，很厉害。大家知道，柳宗元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的作品很有名。我当时就想，这个地方非常遥远，也非常古朴。古朴的地方在现代社会有它的独特魅力。中国改革开放已经30多年，30多年过去以后，我们发现，我们收获了许多，也丢失了很多。

以习近平为总书记的新一届党中央提出了加强道德文化建设的要求。中国的道德文化建设是一个全局性的大问题。前几天中共中央宣传部（以下简称中宣部）开了一个座谈会，新任的部长刘奇葆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他和一些社会专家，包括国家博物馆馆长、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两位学者和我说要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什么是优秀传统文化？拿什么标准去进行比较？从什么地方去比较？在现实生活中，传统的优秀文化比较边缘。我跟奇葆部长说，传统的优秀文化在哪里，在边远山村、在远方、在人们的心里，现在大部分城市中我们很难见到它的踪影。

我们国家拥有五千年的文明，而且是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绵延未绝的。其他三大文明古国，要么消失了，要么完全变了。过去的古埃及和今天的埃及是两个不同的社会共同体。古印度和今天的印度是两回事。我们知道佛教产生于古印度，但是今天的印度只有大约4%的人信奉佛教。中国和东亚后来成为佛教的兴盛地。佛教的飘移证明了古印度文明的消失。巴比伦文明也只剩下遗址。只有我们这个最大的古文明五千年绵延不绝。

它的奥秘是什么？进入现代社会以后，我们怎么看待我们的历史和传统？这是五四以来，一直没有解决好的。前天，星期二，我在北京大学参加新文化运动百年高教论坛，有很多政府官员和高端学者与会。我的一个基本见解是甲午战争以后，一百多年的中国一直都没有解决好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一心向着现代，向着现代化，要追赶西方，但是我们没有认真地、谨慎地考虑我们如何面对过去。最近一百多年来，我们对自己的传统文化和文明的态度有太多怨恨、抱怨。没有哪一个民族像中国人这样，革文化的命革得那么彻底、那么激烈、那么激进！今天我们应该好好反省。

没有传统，没有我们先民的文明和文化的积累，就不可能有我们民族和国家的今天。所以，习近平总书记说，中国的传统文化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命脉，我们不能自断命脉。在今天的情况下，要复兴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伟大的文明，首先要复兴我们的文化，复兴我们的道德。中国的传统文明，是以道德文化、以孔子为代表的中国儒家为主导的传统文化。这个本色不能丢。

改革开放30多年以来，中国的社会道德状况是最令人担忧的。今天中国人也许什么也不缺，就是“缺德”。但是我们必须去面对这个问题。那么，在这么一个情况下，中国伦理学会深感责任重大。中央有关部门领导对中国伦理学会高度信任，寄予厚望。我记得2008年接手中国伦理学会的时候，在中国人民大学开座谈会，当时中宣部部长刘云山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一定要把伦理学会好好地建设起来，发挥更大的作用，承担党和政府所不能够、来不及做的事。做些什么事？我们中国伦理学会是一个以高级知识分子为主体的学会，国家一级学会。它有35年的历史，今年建会35年。它的主要会员或成员，都是在全国各高校、各社会科学院、党校等高端的科研机构工作。作为象牙塔里的知识分子，怎样涉入这个时代，涉入这个社会，为党分忧，为政府分担？我们想了很多。其中，我们响应总书记的号召要接地气，与地方政府和各具特色的地方携手共建，共同参与建设社会主义道德文化建设。这是我们最近选择的一个方式，也是在今后要坚持的一个方向。

湖南省东安县应该说是文化的一个典型代表。大家知道，湖湘文化，首先是从吴楚文化开始的。吴楚文化具有很鲜明的特色，崇尚自然，有比较鲜明的宗教信仰等。东安县几乎具备了吴楚文化的全部特色，在湖南这个地方也是不多见的具有代表性的一个，可以说是古老的文明地域。东安是全国的“武术之乡”，这是上古中原时期发展到今天的一个见证。今天我们授予东安县“中国德文化之乡”，这是它的精神传统发展到今天的见证。文武双全、一文一武阴阳之道，这是大道。我为东安县感到骄傲，为它感到高兴，当然祝贺它。

东安有很多经验，与中国伦理学会结缘。我想，我们能够为东安朋友所做的事情，一个是从思想理论和社会宣传上，我们将尽力帮助东安县，把他们的地方经验广泛传播到全国各地，甚至海内外，使他们从一种地方性的经验变成一种具有当代中国普遍意义的道德文化建设的模式。这是以后我们要予以拓展的。所以我们将以知识、学术和理论的方式向地方政府提供帮助，向中央有关部门给予推荐东安德文化建设的成功经验，这是我们今后可以继续做的。从另外一个方面，我们想借东安这地方的道德宝地，让当代中国伦理学者更多地去感受一下生活，去了解当代中国社会的真实状况。

如果说中国现代经济兴起于东南沿海，那么今天中国道德文化的复兴、精神文化和信仰的重新崛起，应该有待于中原文化。这个是广义的中原文化。因为它们曾经就是中国古老文明的发源地，无论是楚文化还是中原文化，都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原始的文化基因，今天应该让它们重新焕发青春和光彩。这是我们可以继续携手合作的事。还有一点，我希望东安县能够在现有成功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把东安模式提升得更好、更高，使它的内涵更丰富。

这里面有事业上比较成功的例子。比如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经在全球发现10个最适合人类生存和生活的小县城。其中一个是日本的富士山县，一个是中国文登县（今文登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最近在做的一件重要事情就是要恢复现代人的信仰和信心。因为不管在中国社会，还是在世界其他地方都弥漫着一种焦虑、不安的现象。我们看到社会有很多不正常的现象。一方面，我们比过去富裕多了，强大多了；但另一方面，中国人比任何时候都焦虑、都不安、都缺乏信任感和安全感。这个问题不仅是中国的，而且是世界性的。大家知道，欧洲面临着难民潮的压力，美国和日本面临着经济长时间衰败而找不到重新振兴的办法。最初，有人说中国还不错，经济GDP增长能够保持在7%左右。我们告诉世人的是，我们不追求这个速度。我们现在追求的是内在式发展。内在式发展，就是说我们不但要口袋里有钱，而且我们心中要有信任，有追求，有更高的理想、信念和抱负。我们不能允许我们的社会一方面不太富裕，另一方面还有非道德、反道德的事情发生。这样的社会不是我们理想中的社会，这样的生活也不是我们感到幸福的生活。所以，在这方面，我希望东安县充分发挥它的德文化建设的巨大潜力，更多地结合当代社会的新情况、新任务、新要求，更多地借鉴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国在道德文化建设方面的成功经验，使我们东安德文化建设能够创立新的品牌、模式，产生新的更大更积极的影响。

我祝愿东安县，感谢东安县的领导，更感谢东安县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