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首次让处于不同方位、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和民族在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等各个领域的交流日益频繁，其冲击力所带来的变化“实为根本性的摇撼和震动，它动摇乃至颠覆了我们最坚实、最核心的信念规范，怀疑或告别过去，以无可遏制的创新冲动奔向未来”（周宪，许均，1999）2330915。作为高校外语教师，我们不得不问：这场由经济一体化所诱发的巨变在计算机、互联网等现代技术的推波助澜下，给我们带来的机会和挑战是什么？在经历了摆脱四、六级应试教育之后的窃喜和彷徨之后，我们应该如何定位英语教育目标？对国防科学技术大学而言，新的定位是不是要以解决“学生英语四、六级考试成绩好，但英语应用能力差”的问题为目标？如果是的话，那么“应用能力”又是什么？是参加国际学术会议所需的“国际会议英语”还是在ESI发表论文的“学术写作”英语？是满足部分学生出国读书或深造需要的“TOFEL”、“IELTS”分数，还是满足我军在境外执行各种非战争军事任务的《军事英语》？是“听说读写”框架内的“说和写”的能力，还是“通用”英语和“特殊用途”英语架构下的“通用学术英语”？置身于外语教学之外，也不得不问“需求牵引”和培养“生长干部”之间是什么关系？未来的“特殊”需求又是什么？在地方经济发展对军队冲击条件下，军校强调人才培养的“不可替代性”是指离开军队便难以生存，还是在普通高等教育框架下着眼培养未来世界领袖的能力？在我们还看不到的地方（beyond our vision）又有什么在等待？这些问题，有的是我们必须要回答的，有的则是忍不住要问的。

然而，当我们始终在语言微技能（听说读写译）认知框架内，在“输入”和“输出”之间纠结、彷徨、焦急之时，世界在发生着变化：改革开放的中国迅猛发展，中国人有了各种走出国门的机会和路径，对外语的需求也在变化之中——联合国维和、联合军演、亚丁湾护航等各种非战争军事行动正在发生，出国留学变得时尚起来，老百姓开始去国外谋生计——此时的电视正在播放采访一位广西上林人去非洲加纳淘金的节目，当被问及八年前怎么想起要去加纳淘金时，他说：“上网查啊，那里黄金存量（世界）第四。”再上网，有光明网2013年5月15日《广西上林县数万人加纳淘金已有数人身价上亿元》的报道。

交通工具的更新换代和科学技术加速发展的叠加，正在改变着我们的时空观。曾几何时，儒勒·凡尔纳笔下《环球旅游八十天》令身处传统时空的人们兴奋不已，但如今这种兴奋，早就被现代工业所成就的飞机、人造卫星、载人航天等奇迹所湮没；不期而至的以计算机、互联网为代表的电子产品层出不穷，在架构赛博空间和虚拟世界的同时，也催生了“第三空间”，让文化背景、发展阶段和地理方位全然不同的人们能够跨越发展阶段和地域限制得以广泛接触；当下足不出户便可以和其他国家或地区的人们的交流，让“知晓天下事”的本领不再是“秀才们”的专利。比如广西上林人上网找黄金，把加纳当成自己可以开发的地盘，而网络也让形形色色的人们在意识形态界面（ideospace）和媒介界面（media-space）短兵相接，让民族国家超越现代国家体制，逐渐模糊边界的概念，并以“地球村”的形式把人们联系并结合起来，导致了国际政治的多元化和各国民族文化的世界化。

在这一框架下审视我国外语教育的前景，除了前所未有的机遇，更有各种远远超出我们驾驭能力的挑战。对外语教师来说，机遇来自人们对交流工具“共同语言”需求的陡增。应该看到源于母体（英、美、加、新、澳等国家）的新生儿“世界英语”（World Englishes），会在人们的使用中随着时代的变迁而生长变化，与之联动的是其跨文化内涵和人类认知的新变化。当下，在国家实施“走出去”战略、我军由国土防御型向国际责任型转型之际，军校乃至高校的外语教育定位，首先要与国家发展、人类共同进步相适应，同时也要思考如何在时代变化中让中华文化的精髓和智慧惠及全人类的问题。

因此，以构建“中介文化力”（intercultural competence）为核心的“三维二位一体”英语分级分层教学模式逐渐得以成型。级是语言水平坐标，层是语言水平与具体应用场所需要的能力的对接。级与层，既包含了使用英语从事学术交流的能力，也涵盖着从事指挥或其他工作的能力，因为不论学生将来从事什么职业，要履职尽责，都有可能会遇到挑战其智力和外语能力极限的事情。具体到教学实践，则是要固本和升华、继承和拓展。虽然对外语教师而言，提高学生语言能力是外语教学之本，但是在使用层面，对外语以及难易程度的需求是由工作性质所决定的。因此，院校可以掌控的是教师围绕学生的发展，在课堂、网络和课外三个维度内，把英语学习、满足岗位需求和培养未来世界领袖的目标统一起来，在探索中潜行，在实践中进步。而在这一过程中，需求是导航仪，研究是推进器，测量是修正航线的参数。我们努力要继承的是“固语言基本功之本”，要开拓的是“强岗位任职之能”，所进取的则是“谋共同发展中的中介文化力”的建构能力。

其实，作为教学改革，最担心的是新的举措可能会有碍于学生的进步。真正促使我下决心做的，是Loudre Ortega教授。2008年她同意我去美国夏威夷大学二语研究系访学，在那里，我与许多人交流并得到点拨。曾专门和Ortega 教授交流对我国高等教育体制内英语教学专业与非专业之分不尽合理的看法，同时征求她对我们教学改革的意见。谈及我的担忧时，她说：“不论教什么，学生都在学”（Whatever we teach，students learn）。这句话让我茅塞顿开。在夏大，旁听了John Norris教授和J.D.Brown教授的语言教育项目发展、语言项目评估、英语测试等半截子课程，进一步学习了语言发展能力的测量方法，接触到了 John Norris教授在美国乔治城大学德语系为教学改革而设计的分级考试体系，并研读了围绕这项工作的专著。这本书详细记录了研究过程，读起来非常吃力。那年的暑假在一边痛苦地读，一边和在英国伯明翰大学访学的燕丽勤老师交流中度过。而关于“分级”的想法也基本成型。4月到9月——半年时间太短、太短！只能囫囵吞枣一股脑儿带了回来。之后，我与部分老师交流了有关分级分层教学改革的想法，李慧辉博士和燕丽勤副教授主动承担分级试卷的研制工作，于是有了2009年9月到2013年6月这四个学年的教学改革。想起2009年我校英语教学改革开始时，笔者曾经用“窃喜、彷徨并发问路在何方”来描述当时的处境，那么，经过四年的磕磕绊绊之后，回顾我们学校外语人共同做过的事儿，一起克服的困难和或多或少的收获之时，《西游记》的那句经典歌词就会萦绕在耳边，那就是“路在脚下”。当困惑时，当举棋不定时，当各种困难横在面前时，只要坚持，就会有知音鼎力相助，造势同行；正因为这条道儿上有我们在先行，才有了不断拨云见日的喜悦；走过，才能体会其中的各种滋味，才有可能看到风景这边独好。

本书的第二章记载了燕丽勤、李慧辉老师所做的研究，并由她们执笔。第五章由邓小妮完成，第六章由焦新平点评，而第三、四章是笔者在其他老师原稿基础上进行的修订。教学改革涉及所有英语教师和其他人员。在此，一并致谢。

正值学校成立六十周年，乘此东风，在学校资助下，和积极投入这项工程的老师们一起行文，一是总结这段工作，二是希望更多的同行了解这项改革并提出针对性的建议。一项改革的是与非，需要时间的检验，关注者及时的质疑会给我们以启迪：如果继续前行，我们会不断修正航向；如果就此止步，也会让每一个身心投入其中者从各自的学科做深入的研究和思考。毕竟，我们已经迈开了步伐，并且已经踩出了一条名副其实的路。尽管还不是高速路，但我们期待有更多的学生通过这条路，走向国家、军队和他们自己人生的辉煌。

刘晶

2013年6月16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