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简介
鄂温克语是形态变化现象极其复杂的语言之一,不仅涉及名词类词和动词类词,同时也关系到语音系统。顾名思义,形态变化现象就是指不同形式和不同状态的变化现象。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是指名词类词内由不同语音音素构成的,包含有不同语法内涵的,有其不同语用关系及语法作用的不同表现形式和状态。在这里还应该说明名词类词的概念和内容,也就是什么叫名词类词?名词类词就是指名词、代词、数词、形容词等。我们为什么在本书中,特别强调指出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呢?那是因为名词类词范畴内出现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及其语法关系和内容基本相同,名词类词都有数、格、人称、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作为这些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表现形式,也就是它们的语音结构形式完全一致。比如,复数形态变化语法词缀-sal 、领格形态变化语法词缀-ni 、人称领属单数第一人称形态变化语法词缀-bi 、低级形态变化语法词缀-haŋ等,同样都可以接缀于名词、代词、数词、形容词等名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进而表示复数、格、人称、级形态变化现象的语法概念。不过,过去的研究中,分析名词类词共有的这些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时,都分别放入名词、代词、数词、形容词等的语法体系里,从各自的角度展开重复性讨论。结果,给人一种很啰唆的感觉。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也为了更加科学有效而清晰系统地阐述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本书以名词形态论的理论视角,对于名词类词中出现的不同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展开分别讨论。这种分析法,从理论上解决了科学阐述名词类词复杂多变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问题,使我们可以在同一个形态变化语法研究的理论框架内,能够全面、系统而科学地论述名词、代词、数词、形容词等词内出现的同一类型、同一范畴、同一形式和内容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
我们掌握的资料表明,鄂温克语的调查研究工作,早在18世纪初就开始了。首次对鄂温克语进行田野调查的人,应该是德国民族学者G.威森(G.Wetion)先生。他的成果有《鄂温克语词汇笔记原稿》(1705年)。19世纪50年代前后,欧洲的一些传教士以及民族学家,也到鄂温克族生活区域开展过跟鄂温克语相关的实地调研,并收集或记录过有一定数量和学术价值的鄂温克语语音、词汇、语法方面的资料。其中,包括俄国语言学家阿里克桑德尔(M.Alexander Castrén's)于1856年撰写的《通古斯诸语语法教科书》,以及伊瓦诺夫斯基(A.O.Ivanovski)于1894年撰写的《索伦语与达斡尔语》小册子等。可以说,这些成果的完成,向世人展示了鄂温克语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的基本结构特征。20世纪初,俄罗斯著名阿尔泰语言学家波普(H.H.Poppe),把对索伦语进行田野调查的资料整理成142 页的俄文版《索伦语调查资料》,并于1931年在俄罗斯的列宁格勒正式出版。该书由索伦鄂温克语会话资料和俄文意译、索伦鄂温克语词汇、索伦鄂温克语语音特征分析、索伦鄂温克语有关语法现象分析等内容组成。事实上,在以上调研资料和初期科研成果中也或多或少地涉及鄂温克语名词类词,或者说有关方言土语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但很不系统和全面。
20世纪40年代到80年代初期,由于连续不断的战争和乱世局面,国外对于我国鄂温克语的调查研究工作也受到直接影响,几乎没有出现或发表什么调研报告和研究性成果,也没有专家到鄂温克人居住地区实施田野调查或开展研究工作。不过,值得提出的是,20世纪70年代以后,美国、日本、韩国、欧洲等国家和地区的有关大学或研究机构,先后培养了一些从事鄂温克语研究的专业化人才。正是这些后起之秀,20世纪80年代以后,对于我国鄂温克语研究事业做出了相当重要的学术成绩。在此后的二十余年的时间里,他们多次到鄂温克人生活区域,对于鄂温克语以及各方言土语作了较为全面系统的田野调查,收集了大量的鄂温克语语音、词汇、语法、方言土语方面的第一手资料。并对这些资料进行了整理和理论分析,一些成果被陆续公开发表和出版。毫无疑问,该阶段的有关资料或成果,从传统语言学及描写语言学的层面一定程度地探讨了鄂温克语名词、代词、数词、形容词等名词类词的有关语法现象。当然,这些研究同样不具有全面性和系统性。
我国专家学者对鄂温克语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研究,体现在20世纪60年代实施的民族语言大调查资料及其相关成果之中。当时,中国科学院民族语言研究所组织有关专家学者组成的田野调查组,不辞辛苦地到鄂温克族生活的广阔草原牧区、林区和农区进行了第一次大调查,获得了十分丰厚的第一手语言资料。其中,也有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调研内容。但是,对这一时期的调研资料的整理和分析研究工作,一直拖延到20世纪70年代末。换言之,我国鄂温克语名词类词的研究工作,从20世纪70年代末以后才进入正常的发展轨道,并取得了令人鼓舞的学术发展和进步,还陆续发表和出版了相关科研成果。比如,有胡增益等撰写的《鄂温克语简志》(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朝克先后撰写出版的《鄂温克语基础语汇》(东京外国语大学1991年日文版)、《鄂温克语研究》(民族出版社1995年版)、《鄂温克语形态语音论及语法形态论》(东京外国语大学2003年日文版)、《鄂温克语参考语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等学术著作都不同程度地涉及或研究了鄂温克语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现象。与此同时,笔者还在国内外的学术期刊上发表过一系列分析该语言的名词类词某一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学术论文。所有这些学术资料的搜集整理,以及科研成果的先后问世,均给该项专题性研究项目的具体实施和顺利完成,提供并创造了相当优厚的前提条件,奠定了极其雄厚的学术理论基础。
恰巧这时,国家社科基金高层及其学术委员会委托笔者完成重大项目“鄂温克语濒危语言文化抢救性研究”,并很快拨下课题经费。笔者获得该项重大委托项目及项目经费后,将“鄂温克语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研究”列为这一学术计划的子项目,并组织课题组成员对于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展开拉网式实地调研,对以往资料和研究成果中出现的与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密切相关的内容展开全范围的搜集整理和筛选。所有这些工作结束后,笔者又带队到鄂温克族生活区域开展补充调研,目的就在于客观实在而实事求是地反映该语言的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全部情况。
不过,众所周知,鄂温克语已经进入濒危状态,甚至可以说许多方言土语已经严重濒危,几乎到了消失的边缘。这使名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接缀的那些十分丰富而有价值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已变得凌乱不齐、所剩无几。特别是黑龙江地区的鄂温克语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已经全范围地进入严重濒危状态,进而失去了语法结构的系统性和完整性。也就是说,丢掉大量形态变化语法词缀的严重濒危的鄂温克语,剩下的几乎是没有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词根或词干,这使他们的语言交流变得十分不清楚。所有这些,给我们展开本课题的补充调研带来一定困难。
相比之下,居住在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族自治旗的鄂温克语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保存得比较完整,其次陈巴尔虎旗鄂温克苏木、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巴彦鄂温克族乡和杜拉尔鄂温克族乡、阿荣旗査巴奇鄂温克族乡、扎兰屯市萨马街鄂温克族乡等地方的鄂温克语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保存得还算可以,不过还是丢失不少,即将进入严重濒危状态。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额尔古纳市敖鲁古雅鄂温克族乡,以及鄂伦春自治旗辖区内的鄂温克语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也和黑龙江地区的鄂温克语一样进入了严重濒危状态。毫无疑问,这和鄂温克族没有本民族文字也有必然联系。他们的孩子从幼儿园时期,就开始学习汉文或蒙古文,并通过汉文或蒙古文学习文化知识。换言之,他们从幼儿时期,就开始学习并掌握日益增加的汉语或蒙古语词汇,以及这些语言复杂多变的语音系统和语法关系。这在客观上给那些刚刚开始学习母语的孩童对于母语的学习掌握带来直接而严重的影响,使他们忙于日益繁重的学习,以及忙于应付和完成日益加重的学习任务、作业和考试,无暇顾及母语的学习和掌握,从而导致孩子们或青少年的鄂温克语使用功能不断退化。据人口统计,我国的鄂温克族人口约为3.3万人,其中有2万人左右不同程度地使用本民族语。而且,绝大多数使用母语的鄂温克族人生活在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族自治旗。过去我们一直认为,由于农区鄂温克族人比较集中生活,相互间交往和语言交流也比较频繁,他们应该更完整、更多地保留本民族语及其语法成分,包括名词类词错综复杂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然而,我们的调研和现已掌握的第一手调研资料充分证明,在广阔而偏远草原牧区以一家一户游牧形式生活的鄂温克族牧民却较为完整地保存着母语。我们思考的问题是,他们之间的交往没那么频繁,语言交流也不是那么多,有时他们之间一整天没有几句交流。几乎除了日常生活的交流内容之外,没有太多值得交流的话语。课题组到当地进行实地调研时也是如此,时间一天天过去,但他们和我们之间太多对话和交流的内容,无非是课题组成员主动向他们提问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或者探讨与此相关的学术问题。不过,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的口语、他们的大脑、他们的思维中保存着极其丰富的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并保存得十分完美和系统。课题组曾想,他们如此单调、如此寂寞、如此少语的社会生活及生产方式,还能保存或保留多少个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呢?!经过调研实践,我们充分认识到这种判断的缺陷和不足。这是需要我们重新思考的一个十分重要的理论问题,那就是语言生活环境的密集度,语言交流关系的频繁度,是否就是语言原生态结构特征及其语法形式的保留条件和主要因素呢?反过来讲,母语生活环境的零散性,语言交流关系的不经常性,却能够保存母语原生态结构特征及复杂多变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包括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主要条件的问题。我们想,这种现象的出现,或许和他们很少与外界直接接触,少受外来语言直接影响,很少触动记忆中原始积累的那些母语符号系统及语法关系有关。这种理论思考,或许有它的合理性和科学性。因为,我们认为,已经消失的许多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可以从他们的口语及语言交流和思维规则中找到。所有这些,给我们完成本课题带来极大鼓舞与希望。与此相关,我们在鄂温克族农区实施实地调研工作时,却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新问题和困难。比如,农区鄂温克族人似乎可以用母语进行随心所欲的交流,说得也似乎十分熟练、流利和连贯,甚至我们都来不及进行认真记录或插话提问。但是,把录音和录制的语言资料拿回去认真细致地反复听、做记录、进行分析时却发现,其中相当一部分名词类词属于借词,同时名词类词的许多形态变化语法现象都已消失,留下的只是支离破碎而残缺不全的形式和内容。这时我们才发现,农区鄂温克族中实施的许多调研资料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和研究价值。不过,这些第一手资料,对于语言接触、语言濒危、语言发展等方面的研究或许有用,对于该语言传统意义上的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研究几乎没有太大的实际用处。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农区鄂温克语里还是一定程度地保留,或者说保存了不少有关农业生产生活方面的名词类词,这对搜集整理鄂温克语农业词语确实有价值。
我们知道,鄂温克语主要分为辉河方言(简称辉方言)、莫日格勒河方言(简称陈方言或莫方言)、敖鲁古雅方言(简称敖方言)三大类。其中,鄂温克语辉河方言也叫索伦语或索伦鄂温克语,以及鄂温克语索伦方言等;鄂温克语莫日格勒河方言也称作通古斯语或通古斯鄂温克语,以及鄂温克语通古斯方言等;鄂温克语敖鲁古雅方言还称作雅库特语或雅库特鄂温克语,以及鄂温克语雅库特方言等。如前所述,鄂温克语三大方言里,作为牧区鄂温克语的辉方言使用人口最多,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保存得也最为全面和系统。那么,根据我们掌握的调研调查资料,以及前人的研究成果,作为鄂温克语最大方言的辉方言语音系统内涉及 a、ə、i、e、o、u、ɵ、ʉ 八个短元音和 aa、əə、ii、ee、oo、uu、ɵɵ、ʉʉ 八个长元音音素,并且在长元音与短元音间有十分严谨的词义区别功能和作用。另外,辉方言有 b、p、m、w、d、t、n、l、r、s、ʤ、ʧ、ʃ、j、ɡ、k、ŋ、h 十八个辅音音素,以及 nt、nd、rt、rd、lt、ld、ŋʧ、ŋʤ、ŋɡ、ŋk、jk、jɡ 等复辅音。与此同时,还有 bb、mm、nn、dd、tt、rr、ss、ʤʤ、ʧʧ、ʃʃ、ɡɡ、kk、hh、jj 等辅音重叠现象。在这里还需要交代的是,辅音音素中的 r 和 k 只用于词中和词尾,只有在个别借词里用于词首。再说,重叠辅音不出现在词首和词尾,只出现于词中。本书中,鄂温克语记音符号就是使用了辉方言的语音系统。
依据我们掌握的第一手资料,鄂温克语名词类词主要包括名词、代词、数词、形容词等。实际上,也有一部分副词涵括在名词类词范畴。不过,为了更加突出本书的研究对象,以及名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在具体讨论时主要以名词、代词、数词、形容词等为例,展开对数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格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人称领属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级形态变化的构成形式语法现象,以及对它们的语音结构、使用关系、语法作用和功能等展开了学术讨论。而且,鄂温克语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基本上以名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以黏着形式出现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来表现。从这个意义上讲,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研究是指对于名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接缀的错综复杂的语法词缀为对象的科研工作。主要研究它们的构成原理,以及在语句中所发挥的各自不同的语法功能和作用。
鄂温克语名词类词拥有非常广泛的使用面,以及非常高的使用率。而且,名词类词内部还分有基本词、派生词、合成词等。其中,数量上最多的是名词类词的基本词,其次是派生词,再次是合成词。而且,基本词里具有相当系统而细致的分类。
有关鄂温克语名词类词的构成形式和内容,在过去的成果里有不少很有价值的分析和讨论。从严格意义上讲,名词类词里除了原有的和基本的实例之外,还有不少后来通过派生和合成构词手段新增加的产物。而且,要以派生构词法为主,以合成构词法为辅。也就是说,该语言里有相当数量的,利用派生构词法派生而来的名词类词。顾名思义,所谓派生构词法,就是在原有名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或者在动词类词或虚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接缀某一构词词缀而派生新词的方法。其中,由名词、动词、代词、形容词、数词等派生而来的名词类词占绝对多数,进而出现一整套派生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构词词缀。
总而言之,鄂温克语名词类词有极其丰富而系统的形态变化语法体系,而且主要以词根或词干后面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来表现。换言之,名词类词的那些错综复杂的语法关系,在鄂温克语里通过不同结构形式和内容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来表现。根据现有的调研资料及研究成果,该语言的名词类词的语法形态变化体系中,主要包括复数形态变化语法系统、格形态变化语法系统、领属形态变化语法系统、级形态变化语法系统。其中,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一般都在形容词里出现。不过,这并不是说其他名词类词里根本就不出现这种现象。在表示名词、代词、数词等的等级关系时也会使用级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本书从语法形态论以及语法共性论和类型学的角度,将名词类词的复数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格形态变化语法现象、领属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分成四个章节进行详尽而细致、全面而系统的分析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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