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亚·P.索特拉

国际人权法正面临着确实改善世界上绝大多数妇女的生活状况的挑战。许多妇女遭受的生活折磨凸现了困扰国际人权法的种种不足，它们既反映在其渊源中，也反映在其较为近期的发展中。像自然法和万国公法这样的传统国际人权法丝毫不注意妇女本身。自然和国家都是通过男性的特点、通过领导国家事务的男人的动机和战略得到了解的。直到近代，20世纪承认国家对其公民个人承担责任的国际法的发展，仍未重视妇女在公/私领域的易受伤害性。

1979年，当联合国大会通过了《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以下简称《妇女公约》）并将其开放供国家批准时，我们在承认妇女本身的权利方面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但这一首创要想行之有效，缔约国尚须采取一些补充步骤，如在其国内法引入《妇女公约》规定、监督其他缔约国尊重《妇女公约》以及在其国内法院、区域和国际人权法院因违反《妇女公约》而受到制裁。虽然妇女和珍视人权普遍性的男性也许会适当地庆祝《妇女公约》的成就，但若声称《妇女公约》得到普遍尊重和实施显然为时过早。实际上，声称妇女已普遍认识到公约承认的权利或公约改善或影响了她们的生活质量，都是为时过早的。

本书对《妇女公约》和国际人权法的支持性规定及机制如何能够在追求妇女的平等、保护和个人尊严中成为有效工具做一次探索。书中论及妇女和她们的家庭之间的相互作用，包括她们在家庭中因歧视和暴力而成为牺牲品，同时摆脱了关于妇女仅在家庭中才有意义的陈规俗套。此外，本书还论述了源自区域人权公约的法律、国家宪法和立法中的人权规定怎样能够有助于男女平等，有助于在国内法律制度中包容国际渊源的法律。

本书致力于多种多样交错重叠的议题。它是一部国际法、特别是国际人权法的论著，同时也是一部女权主义研究的论著，因为它从妇女的经历和感知得以把焦点对准国际人权法的适用。它是一部家庭法的著述，而且是一部政治学的书作，它探索妇女如何能够援引法定权利来操作法律和政治制度以纠正法律的有失公正、社会的不公平以及妇女遭受的经济上的不利。它是一部第三世界研究的论著，因为它涵盖了生活在第三世界的妇女的分析、评论和感知，她们对于发达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对照比较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它是一部法理学和包括从妇女的视角重新思考权利在内的哲学论著。撰文者素谙论述权利的法律和哲学性质的常规文作，因而挑战学者同仁，要求撰写与在不同状况下的妇女的实际生活相关的著述。最后但决非最不重要的一点，它是一部为活动分子（包括但并不限于开业律师）提供额外灵感和机会的书，这些活动分子寻求实际可行的方法，借此能够使世界对妇女、儿童、家庭和那些依赖于妇女和妇女在家内家外的劳作的男人比较的公正。

本书来源于一系列论文，它们的作者应邀为“妇女的国际人权法磋商会”做准备。该会由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法律系国际人权项目于1992年9月主办，福特基金会提供资助。邀请与会者的依据是她们具有国际人权法方面的学术知识，能够正确介绍生活在不同国家环境中的妇女的经历。不是每一位应邀与会者都能够这样做，而且在预算和磋商程序的设计以及处理的时间上还有压力。所以，没有人主张这次磋商以及由此产生的这部论著全面涵盖了妇女国际人权的主题。比如，设妇女与工作、歧视与对难民妇女的严重暴行和在欧洲人权制度下的妇女权利保障等章节证明是不可能的。本书声称既非第一部研究国际人权法中妇女的地位、亦非最后一部在这方面有所需要的专著。本书的目的在于促进国际人权学者、女权主义法律分析学者和律师之间的富有成效的相互作用，后者对于不同环境中妇女生活的实例以及对于法律如何概念化实例的意义颇有经验。

本书的一个特殊关注是包含、纳入同时也超越对于国际法承认的妇女人权的分析，以便应对从法律上实施这些权利的挑战。目前，实施和贯彻人权法主要靠自愿遵守、道德压力和其他形式的影响。这本书讨论自愿遵守人权法和涉及救济、纠正及防止对妇女的不公的道德压力，但更进一步地是审视有可能用来迫使顽抗的国家因其作为国际社会的成员而必须按照其声称要尊重的标准行事的那些法律手段。所面临的一个挑战是确定并谴责那些其不端行为不证自明的无赖或自行其是的国家。更为艰难的挑战是要正视以下这类国家，它们自信地援引传统、文化和宗教原则来为压迫妇女的种种行径（而此时女性公民是根据它们的宪法、法律和习俗得到对待）辩护。

《妇女公约》第5条第1款规定缔约国的具体义务：改变男女的社会和文化行为模式，以消除基于因性别而分尊卑观念或基于男女定型角色的偏见、习俗和一切其他做法。

本书正视改变社会和文化行为模式的挑战，这些行为模式在习俗中起作用，使妇女处于不利的地位，它们很可能得到国内有影响的机构的袒护，否认其使妇女屈从的作用，或坚持这种行为模式所反映的对妇女的态度是社会、文化、宗教或其他特性以及国家的完整所不可或缺的。本书探索能够维护本地文化宗教和其他传统并使之与遵守妇女国际人权相一致的范围，以及这种对公约的遵守会加强那些文化和宗教所促进的价值的领域。

本书追求的妇女权利不是以男人的权利或男人的利益为代价；妇女没有与男人竞争权利馅饼上更大的一块。本书的目的是让权利馅饼变得更大，通过纳入妇女被长期剥夺的权利而配制出妇女的公正份额。它增加公正的总量，要求应给予妇女相同的份额，但没有减少男人的所得部分。崇尚公正的男人会感到满意，因为他们享有的权利他们的妻女、姐妹和母亲同样也可以享有。本书并未从女性与男人的关系角度来界定妇女，而是参照妇女的特性、她们固有的能力、她们的需求以及她们的权利、尤其是她们依据国际法因其作为女性而应免受一切形式的歧视的权利，来论及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