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隆

比较文化研究近年来颇为盛行，但若追究一下，何谓“比较文化”，翻阅了几种百科全书，并无词条收入。可见比较文化作为一门学科尚处于未定型阶段。

关于比较文化的定义，这里谈一下个人的粗浅看法。

定义A：比较文化是研究异文化间的影响、交流和对应等关系的学问。必须说明，这个定义是笔者从“比较文学”的定义套下来的。显然，这一定义是从研究内容上概括出来的。但实际上，还有一类研究与定义A关连内容有异，而一般也认为应属比较文化研究。所以，我们还需要再作出一个定义。

定义B：比较文化是将不同文化个体的特定文化因素或文化现象进行相互关照和对比以研究其特质、差异和关系的学问。显然，这个定义是从研究的方法论上着眼概括出来的。

以上，A和B着眼点不同，但却有其基本共同点，即比较文化乃是一种跨文化的共同研究。

总之，由于比较文化尚无公认的定义，研究者的理解也各不相同，所以上述两种定义，毋宁说是对时下比较文化研究实践的分类和总结。

至于日本比较文化学科的发展，大体可以看出是经由两条途径发展起来的：

1.由比较文学延伸而来的比较文化。比较文学于19世纪80年代产生于欧洲，并于20世纪20年代于法国发展起来；法兰西实践学派成为比较文学研究的中心。二战后，美国的比较文学派代替了法国的地位。在日本最早介绍比较文学的是坪内逍遥（时称“比照文学”），其后也出现过研究此道的学者，但整体上说并无长足发展。战后受到美国的影响，开始发展起来。1948年成立“日本比较文学会”。1953年，东京大学开设比较文学比较文化课程。1954年，东京女子大学成立比较文化研究所，出版《比较文化》。50年代，早稻田大学也成立了比较文学研究室。大体说，六七十年代比较文化研究兴旺起来，研究领域迅速扩大，涉及到文学以外的领域，如美术、思想、风俗等等。在众多的研究者中，以东大教养学部为中心的岛田谨二及其后继的芳贺彻、平川祐弘、龟井俊介等引人注目。

2.非比较文学系统的比较文化。从广义上说，作为启蒙思想家的福泽谕吉、西周等人是这一系统的比较文化的开创者，其后较有成就的可以举出三宅雪岭（《真善美日本人》、《伪恶丑日本人》）、金子坚太郎（《日本人五特质》）、野田义夫（《日本国民性的研究》）、长谷川如是闲（《日本的性格》、《续日本的性格》）、新渡户稻造（《西洋的事情与思想》）、高山岩男（《文化类型学研究》）、中村元（《比较思想论》、《东方人的思维方法》）、加藤周一（《杂种文化》）、梅棹忠夫（《文明的生态史观》）、中根千枝（《纵式社会的人际关系》）、土居健郎（《矫情的构造》）等。一般来说，这个系统的学者越到现代越和文化人类学、民俗学、社会学、心理学等连接起来，将日本文化的某些方面与西方文化相比较，显现出多学科化的局面。

关于比较文化研究的对象，大体可由两类研究窥知其概：

第一类研究。即由比较文学延伸的比较文化研究，用汉语措词可称为“比较研究”，其对象略为：

1.文化间的交流：甲文化流向乙文化，乙文化流向甲文化，甲乙彼此交流。

2.文化间的影响：甲文化影响乙文化，乙文化影响甲文化，甲乙彼此影响。

3.文化间的对应：甲乙文化交接之后，彼此间产生对应或调和。

4.异文化体验：甲国人去乙国的文化体验或相反。

5.异文化间的映像：甲国人的乙国观、甲国人的乙国文化观、甲国人眼中的乙国人形象或相反。

6.异文化间的相互研究实态：甲国的乙国研究状况或相反。

第二类研究。名副其实地将两种文化的同类事物加以比较进行研究，用汉语措词或可称为“对比研究”，其方法略为：

1.同比：甲文化与异文化的特定因素与现象的相同之点的对比研究。

2.异比：甲文化与异文化的特定因素与现象的不同之点的对比研究。

3.异同比：甲文化与异文化的特定因素与现象的相同与不同之点的对比研究。

4.横向比较：以某一特定时间为横截面，对比不同文化个体的特定文化现象。

5.纵向比较：在时间轴上截取两个以上不同断面，对比某一文化个体的特定文化现象。

6.纵横交叉比较：在时间轴上截取两个以上不同断面，对比两个或两个以上文化个体的特定文化现象。

7.阐发比较：以某一文化的理论、方法和评价标准去阐发另一文化。阐发比较可以以新的视角发现某一文化的新价值，比如有学者以生态学观点出发，阐发出“天人合一”对于环境保护的价值。

以上，我为比较文化所下定义和分类均无把握，而且也避免谈复杂的文化学理论问题，只是大而化之，勾划一个大体的轮廓。不过有一点还是有自信的，即如果我们研究的是上述第一类研究所列内容，或使用的是第二类研究所列方法，则我们进行的研究，至少在目前大体上可以被认为是比较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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