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典章·户部·倉庫—錢糧》校釋

《元典章》卷二一《户部七》，包括“倉庫” “錢糧”兩個單元。其中“倉庫”分倉庫、義倉兩門，收録文書12條；“錢糧”分收、支、不應支、押運、追徵、免徵、雜例七門，收録文書36目、39條（其中4條正文見於《元典章》其他卷次，本卷有目無文）。《元典章》新集不分卷。其《户部》的“倉庫”單元分倉庫、義倉兩門，收録文書2條；“錢糧”單元分關收、侵盗二門，收録文書3目、4條。全部相加，共有文書57條。爲校釋方便，對這些文書進行了編號。卷二一《户部七》按48個題目編爲户七·1、户七·2……直至户七·48。新集《户部》“倉庫”“錢糧”兩單元，按5個題目分别編爲新户倉·1、2，新户錢·1—3。一題目下包含兩條或兩條以上文書的，在阿拉伯數字後以A、B字母排列。以下校釋，以臺北“故宫博物院”影印元刻本爲底本，參校清末以來通行的“沈刻本”，每條均先後注出元刻本、沈刻本的頁碼。校釋内容，除標點原文外，還包括“參考文獻”“校注”和“解題”三部分。參考文獻是與正文史源相同、可資比較的其他文獻史料。校注一方面是文字的校勘，另一方面是特殊辭彙的注釋，包括職官、制度、地名、人名、元代習用語彙等，也有對文書來往關係的説明。凡删字，用小字體圓括號（）表示；增字，用方括號〔〕表示。另外《元典章》原文偶有小字夾注，則用複體方括號 表示。爲節省篇幅，凡在已經發表的《户部一》（即《元典章·户部·禄廩》）、《户部二》（即《元典章·户部·分例》）、《户部三》（即《元典章·户部·户計》）、《户部四》（即《元典章·户部·婚姻》）、《户部五》（即《元典章·户部·田宅》）、《户部六》（即《元典章·户部·鈔法》）校釋中曾有注釋，而於《户部七》再度出現、含義並無變化的辭彙，特别是一些公文術語和常見機構、官名，一般僅作簡單注釋，不再詳引出處。請參閲《〈元典章·户部·禄廩〉校釋》（載《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學刊》第三集，商務印書館2004年版）、《〈元典章·户部·分例〉校釋》（載《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學刊》第四集，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元典章·户部·户計〉校釋》（載《曁南史學》第四輯，曁南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元典章·户部·婚姻〉校釋》（載《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學刊》第五集，商務印書館2008年版）、《〈元典章·户部·田宅〉校釋》（載《燕京學報》新二十四期，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元典章·户部·鈔法》校釋（載《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學刊》第六輯，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諸文。解題部分，則主要講述我們對該段文字的理解與認識。敬請讀者批評指正。

户部卷之七 典章二十一 倉庫（21/1a,21/1a）

户七·1 至元新格〈1〉（21/1a,21/1a）

諸出納之法，須倉庫官面視稱量檢數，自提舉〈2〉、監支納〈3〉以下，攢典〈4〉、合干人〈5〉以上，皆得互相覺察。有盗詐違法者，陳首到官，量事理賞。其有侵盗錢糧并濫僞之物，若犯人逃亡，及雖在無財可追者，並勒同界〈6〉官典〈7〉、司庫〈8〉、司倉〈9〉人等一體均陪。

諸支納錢糧一切官物，勘合〈10〉已到倉庫，應納者經十日不納，應支者經一月不支，並須申報元發勘合官司，隨即理會。其物已到倉庫未得勘合者，亦如之。

諸官物出給，先儘遠年。其見在數多，用處數少，不堪久貯者，速申當該上司，作急支發，毋致損敗，違者究治。

諸路〈11〉收受差發〈12〉，自開庫日爲始，本路正官〈13〉一員輪番檢察，並要兩平收受，隨時出給官户朱鈔〈14〉，無使刁蹬〈15〉，停留〈16〉人難〈17〉。諸州〈18〉置庫去處並同。

諸倉收受米糧，並要乾（園）〔圓〕潔净〈19〉。當該上司各取其樣，驗同封記〈20〉，一付本倉收掌，一於當司存留，仍須正官時至檢校〈21〉。其收支但與元樣不同，隨即究治。〚應儧運〈22〉者，比驗樣料相同裝發。其至下卸，亦驗樣料相同交收。〛

諸庫藏并八作司〈23〉所收物内，其有名數而無用者，開申合干部分〈24〉勘驗是實，委官檢估〈25〉出賣。無人買者，量宜支遣，不致損敗。

諸倉庫錢物，監臨官吏取借侵使者，以盗論〈26〉。與者，其罪同。若物不到官而虚給朱鈔者，亦如之。仍於倉庫門首出榜，常川〈27〉禁治。

諸倉庫赤曆單狀〈28〉，當該上司月一査照。但開附不明，收支有差，隨事究問。

諸倉庫局院踈漏，速申修理。霖雨不止，常須檢視，隨宜備禦，不致官物損壞。若收貯不如法，防備不盡心，曝曬不以時，致有損敗者，各以其事輕重論罪。所壞之物，仍勒陪償。

諸倉庫局院，凡關防〈29〉、搜檢、巡宿〈30〉、禁治事理，其當該上司正官每月分輪點視，常須謹嚴，無致弛廢。

諸倉庫官新舊交代，在都，本管上司委官監視。在外，各路正官監視〚直屬省部州府〈31〉亦同〛。沿河倉分〈32〉，漕運司〈33〉官監視。凡應干收支文憑，合有見在官物，皆須照算交點明白，别無短少濫僞之數。舊官具數關發〈34〉，新官驗數收管，仍須同署申報合屬上司照會。既給交關〈35〉之後，若有短少濫僞之物，並於新官名下追理。

【參考文獻】

亦見《通制條格》卷一四《倉庫》“關防”至元二十八年條（方齡貴《通制條格校注》280條，中華書局2001年版，以下引此書簡稱《校注》），不具録。

第一款亦略見《元史》卷一○三《刑法志二·職制下》：

諸倉庫錢糧出納，所設首領官及提舉、監支納以下，攢典、合干人以上，互相覺察，若有違法短少，一體均陪。

第七、九款亦略見沈仲緯《刑統賦疏》“通例”引《至元新格》，不具録。

【校注】

〈1〉至元新格 元前期頒布的行政法規。參見下文解題。

〈2〉提舉 元官名。元朝提舉一官設置十分普遍，此處所指係倉庫提舉，主要設於級别較高的倉庫。如户部屬下萬億四庫，皆設都提舉（正四品）、提舉（正五品）、同提舉（從五品）、副提舉（正六品）之職，富寧庫亦設提舉（從五品）、同提舉（從六品）、副提舉（從七品），爲正副長官。宣徽院屬下大都、上都太倉皆設提舉（正六品），大都醴源倉亦設提舉（從六品），爲長官。見《元史》卷八五《百官志一》、卷八七《百官志三》。

〈3〉監支納 元官名，主要設於官倉。如户部京畿都漕運使司所屬京師二十二倉，都漕運使司所屬河西務十四倉、通州十三倉、河倉十七倉，均各設監支納一員，爲該倉長官，秩正七品至從八品不等。官庫亦偶有設置，如上都留守司所屬萬盈庫，亦設監支納一員。見《元史》卷八五《百官志一》、卷九○《百官志六》。

〈4〉攢典 倉庫中負責統計數字的吏員。徐元瑞《吏學指南》 “吏員”門“攢典”條：“會計數目之吏也。漢曰倉庫吏，金、宋曰攢典。”

〈5〉合干人 簡稱“合干”，元朝倉庫和税務機構中的雜役人員。

〈6〉同界 指同時在任者。界，意爲期，此處指任期。

〈7〉官典 指倉庫官與攢典。元朝倉庫官除上面提到的提舉、監支納外，還有提領、大使、副使等名目。

〈8〉司庫 官庫中的普通吏員，亦稱庫子。

〈9〉司倉 官倉中的普通吏員。文廷式輯《大元倉庫記》:“其司倉，止是聽受倉官支使分辦之職。”

〈10〉勘合 官府開具的二聯文書，編立字號，蓋有騎縫印信，二聯各有半印，可供查驗以防僞。《吏學指南》“榜據”門“勘合”條：“即古之符契也。”

〈11〉諸路 元朝地方建置。設於行省（或中書省）、宣慰司以下，統領州、縣。上路秩正三品，下路秩從三品，其管理機構稱總管府，設達魯花赤、總管、同知、判官等官。元朝後期，全國共有一百八十五路。

〈12〉差發 亦稱“科差”，指蒙元時期針對北方民户徵收的一種户税，主要包括絲料、包銀兩部分。廣義上有時亦泛指賦役。

〈13〉正官 指一機構包括長官、佐貳官在内的主要官員，區别於統領吏員處理案牘的首領官。《吏學指南》“官稱”門“正官”條：“謂諸司爲頭之官也。”此處指路的達魯花赤、總管、同知、判官等官。

〈14〉官户朱鈔 “官”下疑脱“民”字。《元典章》卷二五《户部十一·差發·驗貧富科赴庫送納》:“其所納差發，並要兩平依理收受，畫時印押，給付官、民户朱鈔各一紙。”朱鈔，指倉庫所開蓋有朱印的納税收據。一聯開給納税人保存，一聯開給所在官府備案，故云“給付官、民户朱鈔各一紙”。《吏學指南》“牓據”門“鈔書”條：“謂官取其物，給與照驗也。”清沈之奇《大清律輯注》卷七《户律·倉庫》“虚出通關朱鈔”條：“凡錢糧……倉庫截收，暫給紅批照票，爲朱鈔。”“凡收受錢糧……逐日逐時零星截收，則出給印票爲照，謂之朱鈔。”

〈15〉刁蹬 刁難。

〈16〉停留 遲滯，阻礙。

〈17〉人難 令人作難，使人爲難。與“刁蹬”意近。

〈18〉諸州 元朝地方建置。設於路或府以下，亦有直屬行省或中書省者；其下統縣，亦間或不統縣而直接臨民。上州秩從四品，中州秩正五品，下州秩從五品。設達魯花赤、州尹（或知州）、同知、判官等官。元朝後期，全國共有三百五十九州。

〈19〉乾（園）〔圓〕潔净 據《通制條格》改。

〈20〉封記 封存，貼上封條。

〈21〉檢校 檢查。

〈22〉儧運 《通制條格》作“攢運”，即成批裝運。“儧”通“攢”，意謂聚集。

〈23〉八作司 元官署名。源於宋代，因其下分爲八“作”亦即八類營繕工種，故名。元八作司隸屬於工部，秩正六品，掌内府器物管理，及都城手工局院造作等事，設提舉、同提舉、副提舉等職。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以事務繁多，分爲左、右兩司。

〈24〉合干部分 猶言相關某部。

〈25〉檢估 核實價格。估是價格、物價之意，亦引申爲估價。

〈26〉以盗論 完全按照竊盗定罪。《吏學指南》“八例”門“以”條：“罪同真犯謂之‘以’。凡稱‘以’者，悉同其法而科之。”

〈27〉常川 經常，長期。

〈28〉赤曆單狀 簡稱赤曆，是元朝倉庫或税務部門的出納登記册，須定期報呈上級官署審核。其制源於宋代，因鈐蓋紅色印章，故名。

〈29〉關防 提防，防備，監督。

〈30〉巡宿 夜間巡查。

〈31〉直屬省部州府 指元朝中書省直轄區（腹裏）内由中書省直接統領、而非隸屬於路的州和府。州見上文注〈18〉。府，元朝地方建置的一種，級别在路以下，州之上，有隸屬於路者，亦有直屬行省或中書省者。因與路的管理機構總管府相區别，故亦稱散府。秩正四品，設達魯花赤、府尹（或知府）、同知、判官等官。元朝後期，全國共有三十三府。

〈32〉沿河倉分 猶言沿河諸倉。河，指運河。

〈33〉漕運司 元官署名。包括京畿都漕運使司、都漕運使司兩機構，分掌大都城内和城外運河沿岸倉儲出納、漕糧運輸等事，秩皆正三品，均設運使、同知、副使、運判等官。此處所指當係都漕運使司。

〈34〉關發 交代，轉交。

〈35〉交關 交接，引申爲交接文書。《元典章》卷二二《户部八·課程·契本·税契用契本雜税鄉下主首具數納課》:“仰各路行下合屬，禁約務官人等，今後應有交關文契，赴務投税，須要依例粘連契本，方許印押。”本條所謂“交關”，當即“交關文契”的簡稱。

【解題】

本條文書共十一款，是元前期行政法規《至元新格》中有關倉庫管理的具體規定。《至元新格》頒行於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五月，由中書右丞何榮祖主持編纂，共十篇。全書已佚，部分内容散見於《元典章》《通制條格》，尚存96條。據《吏學指南》“五科”門，《至元新格》十篇的篇目爲公規、選格、治民、理財、賦役、課程、倉庫、造作、防盗、察獄。本條文書顯然屬於其中的“倉庫”篇。《通制條格》卷一四《倉庫》“關防”至元二十八年條（《校注》280條）亦爲《至元新格》中的倉庫管理規定，共十二款。比本條多出的一款，是針對鈔庫（行用庫）管理的，《元典章》將其置於卷二○《户部六·鈔法》，見該卷《昏鈔·至元新格》。

户七·2 關防錢糧事理〈1〉（21/1b,21/2b）

元貞二年七月，湖廣等處行中書省〈2〉：

准中書省〈3〉咨：“先據御史臺〈4〉呈：‘至元三十年九月二十一日奏准：錢糧欠少底人每，根脚裏〈5〉錢糧裏提調來底官人每錢物追不足呵，解由〈6〉休與者，别個勾當〈7〉裏休交遷轉。錢糧幾時追足了呵，他每底解由文字那時節交與者，遷轉委付〈8〉等事。欽此。’照得元貞元年五月内欽奉聖旨節該〈9〉:‘今後不揀那個大小提調錢糧的，别個不揀誰，休借要係官〈10〉者。這般道了呵，借要的人每年月滿呵，算計，全交了呵，與解由文字者。不全交割呵，休與解由文字者，勾當裏也休委付者’道來。欽此。又於元貞元年七月二十五日欽奉聖旨條畫〈11〉内一款：‘所在倉庫，親臨上司提調正官每季分輪計點。但有短少，隨即究問追理。違期不點或計點不實者，量事輕重斷罪。任滿之日，凡錢穀交割不完，照依已降聖旨事意施行。’欽此。擬定提調官姓名，移咨各省欽依施行，及劄付户部：遍行合屬所設倉庫去處，委自達魯花赤〈12〉、長官〈13〉，不妨本職〈14〉專一提調，所收錢糧如法收頓，不致損壞失陷。仍令正官收掌倉庫鑰匙，凡有收支，逐物旋關納〈15〉。仍令提調官輪番赴庫，牽照〈16〉一切勘合文憑，比對赤曆單狀，計點實有見在，但有侵欺、短少，即將當該庫官〈17〉、庫子〈18〉人等監鎖追陪。若提調官不爲用心，有失關防，計點不實，但有短少損壞，取問明白招伏〈19〉，欽依所奉聖旨事意施行。去後，切恐各處提調正官因循，有失關防。都省〈20〉除已差官前去，咨請取各處提調正官即目〈21〉如何設法關防，開具咨來。”准此。

【參考文獻】

元貞元年七月二十五日欽奉聖旨條畫内一款，亦見《通制條格》卷一四《倉庫》“計點”元貞元年七月條（《校注》，第287條），不具録。

【校注】

〈1〉關防錢糧事理 《元典章》全書卷首目録作“關防倉庫事理”。

〈2〉湖廣等處行中書省 元行省名。簡稱湖廣行省，統三十路、三府、十三州及十五安撫司，設治武昌路（治今湖北武漢武昌），轄境包括今湖北南部和湖南、廣西、貴州大部。

〈3〉中書省 元朝宰相機構。秩正一品，設右丞相、左丞相、平章政事、右丞、左丞、參知政事等官。

〈4〉御史臺 元最高監察機構。秩從一品，設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侍御史、治書侍御史等官。

〈5〉根脚裏 原本，在先。根脚，此處意爲源頭。

〈6〉解由 官員任滿時所在機構爲其開具的證明文件，寫明官員個人履歷及任内政績，以供吏部審查，安排新職。《吏學指南》“牓據”門“解由”條：“考滿職除曰解，歷其殿最曰由。”

〈7〉勾當 事情，引申爲公務、職務。

〈8〉遷轉委付 自“錢糧欠少底人每”至此，是御史臺於至元三十年（1293年）九月二十一日向皇帝（元世祖）奏禀的内容。

〈9〉節該 節文、大意。

〈10〉係官 “係官錢糧”的簡稱。

〈11〉條畫 即條例。元代由中書省、尚書省、樞密院等朝廷高級機構制定的具體政策、措施，奏報皇帝批准後分條頒行，稱條畫。

〈12〉達魯花赤 元官名。蒙古語原意爲“鎮守者”，是蒙古統治者在被征服地區廣泛設置的監臨官，位於當地原設行政長官之上，起監督作用，並對該地區有關事務有决定權，通常只能由蒙古人擔任。

〈13〉長官 此處指地方行政機構中傳統的長官。包括路總管、府尹（或知府）、州尹（或知州）、縣尹等。